红楼梦主要内容
红
楼
梦
书名:红楼梦
作者:[清]曹雪芹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8-7
今年春节的时候,我男朋友说,他们那边习俗是新婚之后需要在老家的老房子里待三天。老房子里信号不好,我们还说要拿来《红楼梦》仔细再阅读一遍打发时间。不想这段时间因为任教高一语文,而提早重读《红楼梦》。
这次重读《红楼梦》已不知是我第几次读《红楼梦》了。第一次读的时候是小学六年级时。听说《红楼梦》是四大名著之首,其中又有宝玉和黛玉的爱情故事,便欣然翻开阅读,想探究一番其中奥秘。只读了两三回便失去耐心,心想着:这和我原来听说的不对啊?怎么在说什么僧人道人的,又是甄士隐贾雨村的故事,宝玉和黛玉在哪里呢?便置之不理了。第二次翻开《红楼梦》,已是初中。当时在电视上无意间看到了科教频道的《百家讲坛·刘心武揭秘红楼梦》节目,我一时被深深吸引,重新开始阅读尘封已久的《红楼梦》。有了名家指引,我也比小学时多读了一些,可惜还是没有读完。大概读了三四十回半途而废。毕竟这是一块大部头,我也缺乏足够的毅力。因此等到我第一次完成读完一遍《红楼梦》,也是到了高中时候。十五六岁的年龄正是对爱情懵懂悸动的时候,我分不清袭人和晴雯的性格有什么区别,也搞不懂王熙凤到底厉害在何处,也对其中诗词曲赋不感兴趣直接跳过,唯独为宝玉和黛玉的爱情哭了不知多少回。入戏颇深的我看到黛玉去世时大哭了一场,看到黛玉死后宝玉路过潇湘馆时也大哭了一场。最后宝玉出家时,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种荒凉无力之感——人生可能也就是这么回事吧。再后来,本科阶段王仁恩老师给我们上《红楼梦》时,又断断续续读了一些,挑重点挑专题查找了一些资料,也没有通篇读完。再下来,就是如今执教高一语文,我要给学生们讲一个学期一整本的《红楼梦》了。
确实,不同年龄段的人阅读《红楼梦》有不一样的侧重点,我也感受到了。我已经过了对爱情感兴趣的阶段了,因此看宝玉和黛玉的爱情纠葛,已经泰然处之,不再做过多的关注。如今对家族之中的人物矛盾却越发看得津津有味。王熙凤是如何协理宁国府的?又是如何X铁槛寺的?林黛玉和薛宝钗之间的言语交锋,两人又是如何你来我往的?关键之处的细节早已反复阅读两三次,才略微洞悉其中的奥妙。
1-10回
目
录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第二回
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第三回
托内兄如海酬训教 接外孙贾母惜孤女
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断葫芦案
第五回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
第六回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第七回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第八回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
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第十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
《红楼梦》一书恢弘巨著,主要内容是介绍家族的兴衰。但曹雪芹足足起了三种开头,才写进了荣国府里。
首先在于第一回。女娲补天时剩了一块石头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这块石头自经锻炼通了灵性,常常自怨自艾,听了一僧一道聊天,动了凡心,便也想去人间享受荣华富贵。那僧便将其变为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缩成扇坠大小可佩可拿的大小,同那道人飘然进了凡间。不知几世几劫之后,石头上记满一段世态炎凉悲欢离合的故事,这则故事经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成为今日所见“红楼梦”。《红楼梦》真实的作者是曹雪芹不假,但他偏要说这故事不是他写的,而是他从石头上抄录下来的,那石头上的这些字究竟又是谁写的呢?书中不曾透露。
且放下这部著作的作者不谈,书中开头便从姑苏城里葫芦庙旁住着一位官宦,名为甄士隐说起。他不念功名,每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膝下有一女儿,乳名英莲。一日甄士隐梦见一僧人说三生石畔有一株绛珠草,神瑛侍者日日以甘露灌溉。绛珠草修成X,恰逢神瑛侍者下凡为人,便用一生的眼泪还他甘露之惠。梦中他见一“通灵宝玉”,还游历“太虚幻境”,见石牌坊两边对联书“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梦醒时分,这一僧一道见他正逗着女儿英莲玩耍,留下一诗“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妨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果不其然,元宵佳节夜里,甄家人霍启抱了英莲去看社火花灯,因霍启小解,把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再回头时,便不再有英莲的踪影。失了女儿一个多月后,葫芦庙中和尚不小心走了油锅,起火将一整条街都少了,甄士隐自家中烧成了瓦砾场。甄士隐只得带了自己妻子和两个丫鬟投奔自己岳父种田,却也越来越穷。这日又来了一位跛足道人,口中哼着《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甄士隐顿悟了,为《好了歌》做了一番注解: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说完,他便随着道人出家了。
甄士隐的邻居贾雨村,真名贾化,谐音假话,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寄居在葫芦庙内。一日,他望见邻居甄家的一个丫鬟在窗外掐花,丫鬟猛抬头见窗内有人,不觉多看了两眼,这让贾雨村留了心,以为此女子必是自己风尘中的知己。甄士隐出家一两年后,贾雨村新升X太爷,又特地来甄士隐岳父家寻甄士隐,为表达自己当年受甄士隐银两鼓励考科举,回赠财物,又讨了当年回眸的丫鬟娇杏做了二房。一年后娇杏便生下了儿子,又半载,贾雨村原配逝世,娇杏被扶作了正室夫人。不久,贾雨村因贪婪严酷,被皇上革职,四处游览胜迹。他在林如海处谋得家庭教师一职。林如海系巡盐御史,不仅是钟鼎之家,也是书香门第。妻子贾敏一疾而终,有一女儿林黛玉,正是贾雨村所教的学生。
一日贾雨村饭后出来散步,酒肆中遇到旧时相识:做古董贸易的冷子兴。冷子兴便与贾雨村讲起了宁国府和荣国府的故事。在冷子兴的三言两句之中,贾家的人物关系向读者交代得明明白白:
朝中复旧员,贾雨村托林如海的关系谋了一职归了朝,不再做家庭教师。此时,林黛玉的外祖母(即贾母)念她年幼无人照料,便召林黛玉入荣国府。这便是第三回中的又一种开头。读者跟着林黛玉进贾府的脚步,从外到内初次认识了荣国府。
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上有匾,匾上大书“勅造宁国府”五个大字。黛玉想道:“这是外祖的长房了。”想着,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角门。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
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的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荣国府外观宏伟,气势煊赫。内院落重重,其建筑X的形制和规格,无不呈现出侯门威仪和王府气派。这是我们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景象。每每读到此时,我脑海里便将苏州园林、明清时期的红木家具,以及博物馆中各类陶瓷玉器奇珍异宝组合起来,才能拼凑出荣国府的样貌。
我相信普通人进荣国府,便是第六回中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样子。
上了正房台阶,小丫头打起了猩红毡帘,才入堂屋,只闻一阵香扑了脸来,竟不辨是何气味。身子如在云端里一般。满屋中之物都耀眼争光的,使人头悬目眩。刘姥姥此时,惟点头咂嘴,念佛而已。
这便是曹雪芹为《红楼梦》写的第三种开头。在几大家族的高端富贵生活之中,需要刘姥姥这样的下里巴人作为陪衬,在突出对比和矛盾冲突之余,也在高耸的云端里注入一段接地气的笔调,使得故事更加真实,也更为普通读者所接受。
第一回由情僧开启的价值观,是以“空”的角度介入。第三回由林黛玉进贾府和贾宝玉相遇开启的价值观,是以“情”的角度介入。第六回由刘姥姥进荣国府开启的价值观,是以“色”,即现世人生的角度介入。
这三种开头的过度都非常自然,不同开头之间互相勾连。如第一种开头中写到的甄士隐和贾雨村,通过贾雨村在林黛玉家作家庭教师,和贾雨村的朋友冷子兴讲起荣国府和宁国府的故事,两件事互相印证,自然过渡到了林黛玉进贾府的第二种开头。在写贾府的故事里又在富贵人家的生活中插入了穷苦人家刘姥姥的生活。同时,甄士隐家被拐卖的女儿英莲,也正是荣国府中的香菱;周瑞的女婿正是贾雨村的好友冷子兴。这些人物关系也能看出《红楼梦》网状结构的一面。
中国传统小说有两种,一种是章回小说,一种是话本小说。章回小说和话本小说的开头是不一样的,章回小说的开头叫“楔子”,话本小说的开头叫“头回”。第一回是文体意义的开头。红楼梦的楔子便从女娲补天开始,联系起了小说故事与生活现实。第三回是情节意义的开头。林黛玉进贾府是故事的起点,由此开启了整个四大家族的荣辱兴衰。
贾府的荣辱兴衰从第六回以后的一系列X开始——
林黛玉文闹:刘姥姥进贾府通过周瑞家的介绍进去,先找的是王夫人,因为王夫人不管事儿才见得凤姐。刘姥姥走了,周瑞家的找王夫人汇报,见到王夫人正和薛姨妈聊天,只好退出去和薛宝钗说话。薛宝钗正生病吃着“冷香丸”。薛姨妈拿来宫花说要给姑娘们,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姑娘每人一对,林黛玉两只,王熙凤四只。这里借周瑞家的引出了丫头香菱,正是甄士隐被拐走的女儿英莲,“好个模样,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荣X奶的品格”。周瑞家的拿了宫花便一家一家送过去。迎春和探春正在下棋,惜春正和水月庵的智能儿玩耍(或许此处暗示了惜春最后出家的人生轨迹)。送完了王熙凤的,碰到自己家的女儿来找她,说女婿喝醉酒和别人吵架,受人挑拨打起了官司。案子都告到衙门了,要女婿解官还乡了,这在周瑞家的眼里反而不如送宫花更重要。她打发走了女儿,还要道“小人儿家没经过什么事的,就急得你这样了。”当宫花最后送到林黛玉手里时,敏感的林黛玉看了一看,就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林姑娘的了。”周瑞家的本是怕林黛玉不好意思收下,才说大家都有的,可林黛玉想到的完全是另一个方面。她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这边贾宝玉来看望生病的薛宝钗时,两人一对随身配饰,发现暗有金玉良缘——贾宝玉的“通灵宝玉”正面写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写的:“一除邪崇,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薛宝钗的金项圈写有:“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两人写的正是一对。此时林黛玉也来看望薛宝钗,看到贾宝玉正和薛宝钗亲密谈话,又心生妒意,酸溜溜地说自己“来的不巧了”。
书房学童武闹:秦可卿的弟弟秦钟生得风流俊俏,和贾宝玉一见面就如同故交。贾宝玉初见秦钟,便觉得自己“泥猪癞狗”,自愧不如,恨自己生在侯门公府世家,富贵二字荼毒了自己。秦钟初见宝玉,也恨自己生在清寒之家,贫富二字成了世间隔绝人的字眼。两人随后一同上私塾,也日日同来同往,同坐同起,非常亲密。一起上私塾的同学们多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因争着与薛蟠交好的原因互相嫉妒,背后常有贾宝玉和秦钟的闲言碎语。这日金荣公开指责秦钟和宝玉搞同性关系,两派人大闹私塾打成一团。最后金荣向秦钟磕头认错,才了了此事。金荣回家忍不下这口气,和母亲X说了,不日X来荣国府找璜X奶闲话说了这事儿。璜X奶心生怒气来到宁国府里见了贾珍之妻尤氏,要找尤氏评评理。尤氏告诉她秦可卿因为学堂里闹的事情思虑过重生了病,听完了这番话,金荣大闹书房的事才算了了尾。
焦大醉闹:焦大从小跟着太爷们除了三四回兵,把太爷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忠心耿耿效忠太爷。如今年纪大了又爱喝酒,今日焦大又喝醉了酒,趁着酒性把荣国府上下骂了个遍:“到如今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里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众小厮把他捆起来,塞了他一嘴土和马粪,才止住了。
这是极“闹”的三回。焦大喝了酒,醉闹荣国府,口中大骂暴露大家族荣华富贵之下的种种难堪;贾宝玉也喝了酒,醉闹卧房,因一杯茶被李嬷嬷喝了,而摔碎茶杯要撵走丫头茜雪。学童顽劣,出于同X情上的嫉妒,武闹学堂大打出手;黛玉敏感,出于异X情上的嫉妒,言语含酸X宝钗。
富贵人家里的生活原来并非我们想象中的时时赏花品茶、饮酒吟诗,而是充斥着比平民百姓更多的琐碎小事和一地鸡毛。因为家族够大,所以上至朝廷下至佣人,生活中各个阶级的人们都能囊括其中,都有所交集。这便是我们阅读《红楼梦》的意义之一,也是我们阅读小说的意义之一。我们能够超出自己目之所及的限制,借助别人的眼光和视角,去探查这个丰富的世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