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心灵,空灵的世界
——读王维的诗《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诗歌一般不是先有诗题,然后诗人按诗题写作而成,而是在与某人或某物或某事的照面中,诗人生其情,兴其思,而诗歌正是对其情和思的记录。至于诗题,它一般都是在诗成之后拟定的,它或者以人定,如杜甫的《蜀相》,或者以物定,如王维的《终南别业》,或者以事定,如李白的《月下独酌》,或者干脆无题,如李商隐的一些诗。
不论是因人、因物还是因事而成,诗终归都是因照面而成。而所谓的照面是说,在与某人、某物或某事的交接中,诗人置身于并观照到某种诗意的世界,而其情和思正是这种诗意的世界的本性。简言之,因为交接,某种诗意的世界显现。就此而言,任何诗题都不是无谓的命名,它是在提示我们,某人或某物或某事就是这个诗意的世界的因缘,凭借于此,我们可以走进它所缘起的世界。
那么,“鸟鸣涧”作为因缘,它会给我们什么样的提示,从而将我们带进这个诗意的世界呢?
按照汉语的一般规则,鸟鸣涧意谓有鸟鸣叫的涧。显然,鸟鸣涧是一个地方,在其与人的交接中某种诗意显现的地方。但谁能听得见这鸟的鸣叫,听得见它的鸣叫在这涧水之地的回响,听得见这涧水之地的静谧?唯有静谧的心灵。
事实上,你看,“人闲桂花落”。“人闲”和“桂花落”貌似毫不相干,但它们能被收摄于同一个诗意的世界,正是因为它们具有内在的亲和性。这在于,人闲不是人无所事事,而是其心灵无所挂碍,一片宁静,于是,他就能看得见桂花离开枝头悠然下坠,并听得见它落在厚厚的松针上时幽幽的叹息。
因为心灵的静谧,诗人才听得见夜之静谧、山之空灵,是以有“夜静春山空”。在此,夜之静不是死寂的静,山之空不是空虚的空。其实,春山之春、春涧之春已经在告诉我们,静谧的夜色底下满满的是有情之物。因此之故,“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明月初升,清辉泻地,山鸟似有所感,或跃动叶间,彼此招呼,或安于一隅,窃窃私语,其断续的鸣叫声与涧水的流响相应和,回荡在春山之中,是以静夜更静,空山更空。
月明之夜,在鸟鸣涧,静谧的心灵照见了空灵的世界,一个有情的空灵的世界。
2019.5.5